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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lin Liu Yulin Liu

并线、引导与让行:路上的手势故事

路上的司机们在驾驶过程中不能直接对话,但是总有些手势能成功沟通。

路上的司机们在驾驶过程中不能直接对话,但是总有些手势能成功沟通。

1

有一次我从道路右边的匝道上,想并线进入主干道。左边的车都车速很快,我没找到机会进来,只好减速等机会。过了几秒我抬头看了眼右上方的中央后视镜观察后方的路况,发现在我想汇进的那条道上有车在在闪我。我再定睛一看,们俩的车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我还挺惊讶自己可以通过这个镜子跟斜后方的司机四目相对,而且能清晰辨识出是为戴着墨镜的女司机。我看她的手往左边来回摆,再加上闪灯,应该是在示意我可以并线到她前面。我很激动,小心地把油门踩上去汇了进大道。我又看了一眼镜子,跟她抬手致意。噢,也不算四目相对,因为她戴着墨镜呢。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

这么看来,为了让我汇车,后面的这位司机姐姐(妹妹)左手闪灯,右手跟我摆手示意,还要目视前方集中注意力缓慢驾驶——真是一个全身协调的奏鸣曲!

2

前几周,我从一个加油站出来,我要从出口左转上路。左转总是要耐心一些,毕竟要先确认左边没有来车,又要注意右边的来车。这次有点不一样,两条道直行的车道已经停满了车,都在等右边的红灯。大家很自觉地留出了加油站出口的部分,我也算可以通过中间留出来的空间出来,但我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右边的来车,万一我刚开到左转道,右边飞驰过来一部车,那场面我不敢想象。

我看这个阵势,在出口徘徊不前。但是要是不过去的话,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了。我半个车身已经进入直行车道了,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行。离我最近的SUV上的大哥车主跟我眼神交汇了半秒钟,领悟到了我的为难。他把手伸出来放在挡风玻璃上,示意我现在对面有来车,让我先别往前。他还会微动一下自己的手,虽然还是竖直挡着的姿势,但是表示他也在根据他看到的情况“刷新他的数据”。又过了几秒,他的手势变化了,开始快速往内招手。我很确定他的意思是:“安全了,你快走吧!”

我接收到了他的手势,缓慢而有信念感地往前。我平安汇进了左行的车道!我经过他的车的时候抬起了左手,跟大哥示意表达感谢。



3

我只在美国开过车,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风俗习惯是怎么样的。在美国,我觉得司机跟路人的交流模式跟司机和司机之间也是挺像的,大多数情况下一般也是通过眼神、手势。

比如有行人在没有斑马线的路边等着想过马路,有时候我们作为司机主动停下来想让路人走的时候,就会比比手势请他们安心过马路。有的路人边过马路也会边抬靠近车这一边的手表示感谢。

关于司机该怎么跟行人比手势,我跟家属交流过好几次。

比如有时候行人想穿马路的地方没有斑马线或红绿灯,行人会比较犹豫不决,会想让车先通行。此时,司机可以选择直接开过去,也可以选择停下来,跟路人示意让他们先过。

下面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司机,你会选择下面哪种手势示意行人穿马路呢?

A: 反复多次弯曲+伸直左手四指

B. 右手摊开,朝右拉开

A选项里司机的动作,有一点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低调地说“过来过来过来”,显得有些随意。

B选项里的摊开手,有一点像是迎宾人员请领导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的动作。好像蛮正式的。

我一直用的是A,家属一般用的是B。你呢?还有C选项吗?

在我看来,B可能会造成误解,因为我看到其他司机对我有意见、按喇叭的时候,也会这样摊开手,表示无语🤷🏻‍♀️,所以我担心如果我用这个摊手动作的话,行人也会以为司机表示的是不悦。

你呢?有什么常用的沟通手势,有没有哪些接收到的手势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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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一根棍子

我跟几位组员搭上了学校辅导员的车,从卡耐基梅陇的娱乐技术校区回主校区。我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正对着司机和副驾的中间。我突然发现开车的辅导员的手好像特别忙。

我跟几位组员搭上了学校辅导员的车,从卡耐基梅陇的娱乐技术校区回主校区。我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正对着司机和副驾的中间。我突然发现开车的辅导员的手好像特别忙。

“Are you, like, driving a stick?” (“你是在开「手波车」吗?”)我不确定这个表达方式对不对。不记得在哪里学到了这个表达,但是我很清楚这是我第一次用它。我赶紧追加:“Is it the right way to say it? Like, your car isn’t...automatic?” (“我这个词用的对吗?我是想问你的车是不是不是自动档?”)

“Yes. I am driving a stick.”小哥老师还挺兴奋有人留意到了,也跟我们多说了几句他跟这部车的缘分。

18岁出国之后,我好像只见到过两个开手动挡车的人。这是第一个。

出国前,印象中市面上大部分都是手动挡的车,听说大家考驾照也基本都要考手动挡。那时候我妈还开车,她常提到 “离合” 这个概念。听说这个东西要是用错的话,很容易熄火或者溜车。我在她车上的时候也好像体验过这种差错。「离合」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感觉很重要又很容易搞错呢?

初中时期,我每天上午都跟另外三位小伙伴拼车,一位叫姓潘的出租车司机会载我们去20公里之外的学校。潘司机开车技术娴熟,把这根棍子玩得可溜了。那时候没有短视频,没有播客,他一般会打开一个方言说书的电台,我都听不太懂。我一般是坐在后排中间的那个人,就看着他运筹帷幄,把这根棍子玩得行云流水。他开车属于一秒钟都不浪费的。只要感觉另一条道能快一点,他就会立刻变道过去,发现不对劲又立马变道回来;红绿灯一变绿他会立刻加速,看到前面灯变红就有计划地减速,绝不突兀。那时候的我没开过车,不会开车,不知道脚在油门和刹车之间是交错是什么流程和感觉(以及“离合”是第三个东西吗?不应该吧);但我能清晰看到司机大哥右手操控换挡杆的节奏感:仿佛他一切都是凭感觉,但又无比讲逻辑。

高中的时候,爸爸换了一部车,从手动挡变成了自动档,据他说开起来「简单太多了」。我爬进他的新车,很惊讶,怎么面前还是有一根杆子?自动档不是应该不需要这些手动操控了吗?那到底简单在哪里?我表示对“自动档”的“自动”程度很失望。

来美国之后见识到的另外一位会开手动挡的朋友是一个女生大芋。初次见面打完网球,大芋说她可以送我一程,我就钻进了她可爱的大众甲壳虫。我得知她在研发自动驾驶的科技公司工作,忍不住在短短十分钟的车程里问她一些关于自动驾驶的问题。在她说“这个问题超好!” 和我们在等的红灯变绿的瞬间,我突然注意到她开始摆动一根棍子。

“啊,你开的是手动挡?” 我惊呼。觉得这太酷了。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坐同龄人开的自动档的车。

过了几年,我搬到纽约附近,大芋跟另一位朋友一起开车来纽约,有来找我聚餐。我问她从匹兹堡开过来五个多小时很累吧?她说没错。一开始以为就几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但一天开下来中间没怎么休息还是比她想象得累多了。主要是另一位小伙伴虽然也是老司机,但是并不会开手动挡。

还真是,如果我是她的同行者,也没法帮忙开车。又过了一两年,听大芋说她也换车了,换了一部油电混合的自动档。

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潘司机现在开自动档的车了吗?他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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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补丁

如果你在几天的外地旅行的过程中突然感冒发烧了——不算太严重、给点时间应该会自己好起来的那种——你会想立刻返程回家休息,还是延长在外地的时间,等恢复好了再玩几天。如果是你的车遇到这种情况呢?

2020年夏天,疫情期间,我一个人开车去匹兹堡跟几个朋友小聚。在克利夫兰附近游玩的时候,我的车被追尾了。撞得不算重——保险杠歪了,短期内正常开应该问题不大。但主要是想到过两天一个人要开六个小时的回程,心里没底,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或准备的。我又不想把车在当地的4S店修,因为保险公司还在跟事故责任方联系理赔,加上维修估计还要好多天,不确定因素太多。

2020年夏天,疫情期间,我一个人开车去匹兹堡跟几个朋友小聚。在克利夫兰附近游玩的时候,我的车被追尾了。撞得不算重——保险杠歪了,短期内正常开应该问题不大。但主要是想到过两天一个人要开六个小时的回程,心里没底,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或准备的。我又不想把车在当地的4S店修,因为保险公司还在跟事故责任方联系理赔,加上维修估计还要好多天,不确定因素太多。

我跟副驾上的朋友把车从事故现场开回当晚要住的酒店,一路上小心翼翼,像是车里放了一碗打包的粥,怕洒了。车每颠簸一下,都感觉后面的保险杠更衰弱了。我们订的酒店附近环境也一般,我还担心因为我的车看起来不太“完整”,会被找事的人盯上。

一个和平的夜晚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我和相聚了几天的姐妹们道别,决定按原计划返程,估计一天基本都会花在开车回新泽西的路上。很巧,出发前还安排上了一场小聚:最近搬到匹兹堡的昔昔邀请我去她家吃顿早餐。我一边吃着他们做的煎蛋,一边还是忍不住提了昨天的追尾,说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车的状况。没想到,昔昔的老公Y哥马上提出可以帮我看看,他似乎处理过类似的情况。等我吃饱喝足准备好出发的时候,他们俩拿上了黑色和蓝色的两捆胶带,还有一把剪刀跟我一起下楼。Y哥先在车后蹲下看了看,又干脆躺到地上,钻进车底,像电影里那种专业修车的人一样认真检查了车的其他部位。他把松动的保险杠缠了几圈黑色胶带,又换了一种更宽的胶带再缠一层固定。他还找到一个松掉的小零件,递给我说回头去修车的时候可以给维修团队。

我上一次见到昔昔还是十年前,那时候我们从不同的大学到了剑桥的暑期项目交换。这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昔昔的家属Y哥,之前我只知道他是一位机器人界的知乎大牛博主。这一次,我很幸运地接受了来自他们的帮助。我在想,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我朋友车上,我只能给一些对于保险和理赔上的一些建议,比如事故责任不在自己的时候,走对方保险可能会慢几天,但是修车的时候租车的这些费用都是对方包,比较省心。其他的我真的不懂。能帮朋友看车、打补丁,这样的善意也太宝贵了吧。

平安回到家之后,我发消息给昔昔,感谢她和家属给我的小车打的结实的绷带。到现在,这还是我一个人往返开过的最长距离。

写这篇记录的时候,我刚查了查相簿和日历,才意识到,那时候离第一针新冠疫苗面世还有整整半年。那时候的相聚,是从封闭状态中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来,也是一次关于信任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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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的事故

2012年的夏日夜晚。我站在路边,给信任的好朋友打电话现场求助:“我该怎么办?我要留字条吗?”

电话那头说:“赶紧走呀,又没人看见!我之前车被人剐蹭都没收到字条。我遇到你这种情况也不会留的。”

2012年的夏日夜晚。我站在路边,给信任的好朋友打电话现场求助:“我该怎么办?我要留字条吗?”

电话那头说:“赶紧走呀,又没人看见!我之前车被人剐蹭都没收到字条。我遇到你这种情况也不会留的。”

打完这通电话,我意识到我其实是去求鼓励的,并不是去听意见的。我其实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朋友的不同意见让我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宽阔的 La Jolla 的大马路上,一轮明月高高挂。这部车我才刚买第三天。我的第一部车。

三分钟前,我开车把别人的车刮到了。朋友坐在副驾上,她跟我聊得正欢。「咚!」地一声,我感觉车颠了一下。我们瞬间停止说话,刹车把车停下。我冷汗飙出来了。确认四周位置安全之后,我开车门下车往回走查看情况。啊,我刚开得太贴近右边停着的车。一部车的左后视镜被我的右后视镜撞到,摇摇欲坠了。

我从放在车里的书包里翻出了一支最粗的笔,从笔记本里撕了一张纸。我用英文写下:“抱歉弄坏了你的后视镜”,下面附上了我的电话。我把这部车的雨刮抬起来,把字条压在下面。放在现在我一定会拍照拍视频。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做没做这件事了。

我把朋友送回家,自己战战兢兢地开回家把车停好。我用 Rebtel 的手机服务给家里打了通电话(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想求教一下父母的经验,也准备好被骂醒,毕竟我自己也很后怕,觉得自己太不应该。如果我小孩以后拿到了驾照,我也会超级紧张吧。做了司机,每次上路都要负起很多责任。想到这里不禁感恩父母的勇敢——他们鼓励我去拿驾照,也让我一直觉得磨炼开车这个技能是件很自然的事。虽说自己已经在各方面都比较注意安全,但偶尔还是会做一些小冒险的事,比如开车的时候打开手机导航编辑目的地,或者很想停下来拍摄一段美景。我会因为这些「冒险」的后怕告诉自己这种侥幸心理绝不可再有。我也不介意有人“不太信任我”的开车技术,愿意给我唠叨的叮嘱。

妈妈接起了我的电话,问我怎么了。我说人都没事,把别人的停在路边车的车灯碰了。妈妈听到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对我的不小心表示生气,而是好像轻松地笑了。我感觉到她作为一位从「开过车」到「再也不开车」的前司机的理解。后来跟爸爸讨论的时候,他表示他自己的话不一定会留条子,但是觉得既然留了,那就等对方打电话过来之后好好私聊赔付。是的,如果对方车主ok的话,我也不想走保险,毕竟事故是我的责任,走保险公司只会让我的保费增加,不如车主间之间协商。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的手机里弹出陌生号码的来电时,我都心跳加速,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接电话。这样的对话本该提前练好台词的是不是?但我可能想的更多的是先电话联系上再说吧。放在今天,我一定会跟 ChatGPT 练好接电话的话术,避免啰嗦,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又过了一周,我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已经没有再刻意留意陌生电话了。

是车主根本不在意找事故责任人修车吗?还是写着我的电话的纸条被吹飞了?

再过了两周,我路过 “事发地点”,鼓起勇气,把车慢下来,瞄了一眼路边的情况。这么宽的马路,我怎么会贴右边这么近?更惊讶的是,被我撞到的那部车还停在那里,左后视镜还是摇摇欲坠。留言单子还在吗?我没注意。

第三周。那部车似乎不在那了。它去哪了呢?

到后来,我也渐渐不再刻意想着这事儿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所有能做的,接下来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现在回想起来,刚买车会遇到这样的事故,想必是最珍贵的警醒。

我不能浪费这样的幸运。祝大家都安全驾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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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熄火的一天

2018年在波士顿雪后的一个清晨,到处湿嗒嗒的。

早上6点50,我已经在开车上班的路上,前往镇上的实验室。

仪表盘亮起一个没见过的指示灯。紧接着每几十秒发出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是我的门没关好吗? 应该不会,因为门没关好的提示不太一样,之前有几次类似经验。

我不太想停下来处理,看着不太紧急。但我开到右道开慢一点好了。

再细看指示灯,闪的是一个钥匙的标记。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标识。是说我的车门没锁吗?我按了一下锁门按钮。

提示音还是没停,灯也还在闪。

2018年在波士顿雪后的一个清晨,到处湿嗒嗒的。

早上6点50,我已经在开车上班的路上,前往镇上的实验室。

仪表盘亮起一个没见过的指示灯。紧接着每几十秒发出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是我的门没关好吗? 应该不会,因为门没关好的提示不太一样,之前有几次类似经验。

我不太想停下来处理,看着不太紧急。但我开到右道开慢一点好了。

再细看指示灯,闪的是一个钥匙的标记。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标识。是说我的车门没锁吗?我按了一下锁门按钮。

提示音还是没停,灯也还在闪。

我的天,是我的车钥匙没带!

我一下慌了起来,但是还是得继续好好开车。过十几分钟就要到公司了。我要调头回家吗?

我还忘了说,这段时间我在上班路上还有一个“角色”:给一位同组顺路拼车。他博士刚毕业,搬到波士顿,本以为住在靠近城里的办公室可以方便上班,没想到最近的项目把他安排到了村里的总部。他没有车,辗转过几次公交到公司路途非常折腾。后来发现跟我住的比较近,所以跟我商量了拼车的事情:他每天坐公交车到我住的地方附近,我开几步路把他接上,然后再开40分钟到村里的办公楼上班。下午再一同返程。

当我意识到车钥匙的问题,我赶紧跟副驾上的同事交代。我反应过来是这么一回事:早上下楼启动汽车后,发现没带钱包,于是带着钥匙上楼开门去拿。钱包是拿回来了,但钥匙估计是落在屋子里了。但因为车已经启动了,而且是那种接触型不需要插钥匙的车锁,所以我能一直开车不影响。

但是,这意味着我不能熄火。熄火了之后就没办法再打火了。

我立刻用车载蓝牙给马自达的维修部客服拨出了电话,求助他们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马自达说也没办法,只能把车保持点火状态,因为熄火了之后在没钥匙的情况下没办法启动。

今天早上工作任务还挺多,我要在实验室主持两个用户访谈,下午可能还有几个。我决定一停好车就去跟老板谈谈,看她能不能让我早点回家。停车的时候我可千万不要习惯性动作把车熄火了啊!我也盘算是不是干脆晚上打车回家、明早拿上钥匙打车回来取车。但是路途太遥远,我的住所没有车也会很不方便,还是想着:冒一下险吧!

我确实需要早点回家。早上七点半到公司,车要停在那里一直打着火,想想心还是很慌。好在油箱还算满,应该不会没油。但真的油不够的话会很麻烦,毕竟加油的话安全起见都要熄火的。

再者说,我手上没车钥匙,连车都没法锁。任何人在我走开的时候都可以进来车里把车开走。这让我更紧张了。

我们那段租的实验室面对着一个停车场,我找了个从办公区的窗户也许能看到车的地方停下。如果是公司停车场的话我会放心很多,但是这段时间的实验室设在酒店租的一间套房。我想着,工作间隙的时间要记得时不时瞄几眼车,若是有一点异常就立刻报警......

跟老板提了我遇到的情况之后,她表示理解,让我完成上午的访谈实验之后就赶紧回家,下午可以在家远程工作。搭我车的同事也表示支持。

就这样,我在几个小时之后回到了没有被偷走的车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要战战兢兢地启程回家。担心在路上车因为那么久都没熄火,突然太劳累地倒下。我小心翼翼,不敢开得太快。

回到家,我把车停在房子后面,飞奔上楼找钥匙。要是家里没有,结果落在实验室,那才真是大乌龙。当我看到房门上插着的那串钥匙,心里的石头落下了。我把它拔出来,终于可以下楼给车熄火了。

下楼梯的时候我也特别小心。我可别在这雨雪天滑倒。车还等着我给它一个好好休息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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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周末返程:在路上的十个小时

Memorial Day (阵亡将士纪念日)长周末的最后一天,我们早上十点从 Virginia Beach (弗吉尼亚海滩城) 的朋友家出发,晚上八点到家,共耗时十个小时。其中驾车时长五个半小时。

车程五六小时的情况,一般我自己开车的话要休息个2-3次;我没法一次连续开两三个小时。三四年前我一个人开了一段类似长度的路线,从普林斯顿到匹兹堡。我很明确地记得自己中间休息了三趟,吃饭,上洗手间,还去了途中的一个与911有关的纪念地参观、走了走。返程我也停了三次。

这次的行程我们有三位大人和一位宝宝。三位大人可以轮流开车,压力小了不少。不过宝宝在车座椅里被局限住往往会不太舒服。宝宝若是能睡着就挺好,但意味着我们不能随时想停就停,这样宝宝会被惊动,醒了容易闹情绪。如果宝宝醒着,那就会比较需要大人的关注:在后排坐的大人要花精力跟宝宝保持互动。那不然宝宝的持续哭闹会让车里的气氛压力山大。宝宝醒着情绪好的时候大家聊天也会比较开心,还能一起听听音乐。宝宝睡了之后就只能轻声说话了。

Memorial Day (阵亡将士纪念日)长周末的最后一天,我们早上十点从 Virginia Beach (弗吉尼亚海滩城) 的朋友家出发,晚上八点到家,共耗时十个小时。其中驾车时长五个半小时。

车程五六小时的情况,一般我自己开车的话要休息个2-3次;我没法一次连续开两三个小时。三四年前我一个人开了一段类似长度的路线,从普林斯顿到匹兹堡。我很明确地记得自己中间休息了三趟,吃饭,上洗手间,还去了途中的一个与911有关的纪念地参观、走了走。返程我也停了三次。

这次的行程我们有三位大人和一位宝宝。三位大人可以轮流开车,压力小了不少。不过宝宝在车座椅里被局限住往往会不太舒服。宝宝若是能睡着就挺好,但意味着我们不能随时想停就停,这样宝宝会被惊动,醒了容易闹情绪。如果宝宝醒着,那就会比较需要大人的关注:在后排坐的大人要花精力跟宝宝保持互动。那不然宝宝的持续哭闹会让车里的气氛压力山大。宝宝醒着情绪好的时候大家聊天也会比较开心,还能一起听听音乐。宝宝睡了之后就只能轻声说话了。

早上十点出发没多久,我们就进入了一座桥隧,Chesapeake Bay Bridge–Tunnel(简称CBBT):桥和隧道穿插着,我们一会儿在桥上,一会儿在隧道里。当我们在隧道里驰骋的时候,海上的航道就畅通了,船舶可以通行。如果全是桥的话,大船并不能穿梭于狭窄的桥柱之间。在桥上的部分,两个方向的车分别在两座桥上,不会有迎面的危险。撑着桥的柱子浸泡在海里,浪花拍打在柱子上,细看会让我紧张。这座桥隧让北上到 Delaware (特拉华州)的道路缩短了150公里,让我们能更顺利地回家。据朋友说,在港珠澳大桥建成前,这座全长28公里的CBBT是世界上最长的桥隧组合。

在欣赏桥景和感叹工程之庞大的时候,宝宝憋红了脸。一会儿,坐在后排的我意识到宝宝拉粑粑了。我看了看地图,十五分钟后会到达之前朋友推荐过的桥隧观景台。

在桥的最北端,我们拐入了观景台的停车场。在后座上给宝宝换了尿布,抱她下来眺望了远处的海和下面的沙滩。宝宝的屁屁清爽了,大人们也想去洗手间,可惜这里没有。我们回到车上,准备继续往中间点开。路上哪里有洗手间就去上一下好了。

这次开的是特斯拉,要想开完六小时的全程,中间必须要充一次电。出发前在朋友家跟他们一起在地图上找了找 Tesla Supercharge(超充站),他们建议我们去途径特拉华州一个叫 Georgetown 的小镇(不是华盛顿特区旁边的那个),因为距离合适,而且充电站旁边有超市和餐厅,给车充电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充饥。但要到这个充电站,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距离呢。

刚离开桥隧观景台没两分钟,在高速的同一侧就有一个弗吉尼亚州的游客中心,我们立刻把车停好,轮流去了洗手间。

接下来谁来开车很关键,因为宝宝快到要小睡的时间,她一旦睡着,我们就尽量不换人,以免打断她的睡眠。于是包哥肩负起了继续往前开的重任。

时间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我们离 Georgetown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我已经很饿了。在车上的时候,我就特别容易想吃炸鸡。我搜索了一下路上接下来的 fried chicken店,很高兴地发现在不绕路的情况下,有一个叫 Chicken Man 的便利店,里面卖着评分还不错的炸鸡。

虽然我在长途路上也总禁不住想找点好吃的,但是决不能绕路。这给我的搜索挑战增加了一定的限制,也能让我更认真地思考自己到底想吃什么。当我不负责开车的时候,我快到饭点就开始在谷歌地图上先熟悉从我们所在的位置到下一个大站之间的路线,然后输入不同的搜索词,例如 “快餐” “炸鸡” “麦当劳” “亚洲菜” 等,最后找到在路线上比较顺的几个地方,再跟同车的人提出建议,问他们有没有想要排除的选项。这一次,大家都投了炸鸡一票。

又开了几十分钟,宝宝醒了。我们拐到炸鸡店所在的街区,看着很安静。我看到路边一个带着拱门的平房,觉得这如果是一家人的房子的话也太大了。会不会是 rehab center (康复中心)?查了一下地图,果然没错。炸鸡店离康复中心不到五百米,我们把车停下。我跟包哥先进去买东西,我爸在车里看小朋友。店里人不少,我也在想会不会都是康复中心的客人?我透过橱窗选了大块炸鸡土豆套餐,包哥点了今日特餐上的鱼汉堡,还从冰柜里捎上了一瓶健怡可乐。

店里的洗手间贴着张纸写着 out of order (坏了),但我还是问店主能不能给我们使用一下。洗手间没坏!我们拿着买了的东西回到车里,让我爸也来上个洗手间。包哥本想要不要在车里吃一下再出发,但我爸表示想要边开车边吃,有在路上的感觉。虽然我也想在车里趁热吃东西,但这个停车场的环境有些太过安静,让我想要离开。

一点钟了,我们终于吃上了东西。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爸提出他来开。他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等着我拿一块炸鸡给他。我挑了一个鸡腿放到他手里。他开始吃了起来。

「诶,可乐呢?」我们才意识到刚在炸鸡店买单之后忘记拿了。炸鸡没有可乐,那可不行。我们掉头回去取可乐吧。

任务完成,我们安心地继续往充电站开。我爸止不住地赞叹窗外的好风景,让我给他拍一段小视频,把他边吃炸鸡边在旷野上开车的景象记录下来。《在希望的田野上》这首歌在背景响起。

宝宝没法吃炸鸡,估计也渐渐也感到无聊,开始高需求地呼来喝去,要人陪玩。坐在副驾上的我帮不上忙,只能口头给在后排顾宝宝的包哥投去各种“建议”。还好,我们准备的玩具也还是够的。宝宝的音量下来了,整个车里的氛围也稍有缓和。

抵达的充电站边上有一个 Wawa 便利店,感觉是比较常见的搭配。我们轮流进去上洗手间,也把小朋友从车里拿出来活动活动,顺便再买一些饮料喝小吃。十来分钟就能充好电。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

此时距离家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接下来一段包哥说他来开,我爸坐在副驾可以睡一下,我在后排跟宝宝互动。不过宝宝也快到睡点,我也会相对轻松。

回到家之前应该还是要停下来休息一次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先出发再说吧!
我给宝宝喂了一些奶,玩了一会儿玩具,她睡意来袭,眼皮打架。我爸也已经在前排睡着。

我在车上虽然也有困意,但一般在车里是睡不着的。我听了听播客,顺便在手机地图上计划下一个停靠点。我爸醒来之后,嘟囔着说他晚上可以用三文鱼煮肉片白菜小火锅给我们吃。这也是我很爱吃的套餐,但回到家估计晚了,我提出不如路上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个晚饭。我还想趁经过费城的机会去吃那里新开的银记肠粉,但看到要到费城要进中国城要绕路,想想还是算了。再搜了一下,发现顺路的地方有一个亚洲美食广场,就它了。

有点塞车,包哥一口气已经开了快两个小时。但因为小朋友还在睡,他也就坚持继续开到了美食广场。

到了之后,我们发现这一片特别的安静,舒服,终于可以下车喘口气了。我们意识到宝宝也好几个小时没换尿布了,在车里把她躺下了,换下来了一片沉甸甸的尿布子。我揣着扔去了餐厅旁边的垃圾桶。

我们在面前好几家感兴趣的店里选了「上海一号」,英文叫 Dim Sum House(早茶点心楼),也是很混搭的名字。我们点了醉鸡、生煎包、荠菜肉丝汤、炸小黄鱼,无一踩雷。可惜小朋友大吵大闹,一反常态,连平时爱吃的磨牙小饼干也满足不了她,我们也就没法久留。说好的饭后超市之行也不得不草草结束。

最后的45分钟路途,轮到我来开。

晚上八点前。顺利回到家。

夏天的晚八点,天还没黑。八点半有NBA球赛,爸爸又有比赛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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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个实习机会,我怂了

大二大三我在学校食堂打工,大四在学校报社的生活部写一些餐厅评论。这些都是我非常理想的打工职位,但当时也没想过如何转换成正职。

大学第一份兼职就是在食堂打工,一是我本来就好(hào)吃,很想在食堂偷师。二是我那段时间特别爱看美食真人秀,看厨师在厨房里既要展现出扎实的对食物的了解,也要别出心裁,展现个人特色。我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厨房里的天赋。第三,是我对服务业浓烈的好奇心。我一直觉得我能为食客带来真诚的服务,因为我会及时沟通,并且也很在意食物质量。作为一个在餐厅不怕表达自己诉求的客人,我一直觉得好的工作环境,是能让服务人员虚心回应客人合理请求的。

大二大三我在学校食堂打工,大四在学校报社的生活部写一些餐厅评论。这些都是我非常理想的打工职位,但当时也没想过如何转换成正职。

大学第一份兼职就是在食堂打工,一是我本来就好(hào)吃,很想在食堂偷师。二是我那段时间特别爱看美食真人秀,看厨师在厨房里既要展现出扎实的对食物的了解,也要别出心裁,展现个人特色。我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厨房里的天赋。第三,是我对服务业浓烈的好奇心。我一直觉得我能为食客带来真诚的服务,因为我会及时沟通,并且也很在意食物质量。作为一个在餐厅不怕表达自己诉求的客人,我一直觉得好的工作环境,是能让服务人员虚心回应客人合理请求的。

在食堂打工有不同的 shift(轮岗),一次3-4小时。有汉堡薯条站的,有打扫卫生的,有冷食区做三明治的,有洗碗的,有后厨备餐的,等等。我个人最喜欢汉堡薯条区。来点单的人会在一张纸上勾选他们想要什么,如薯条、鸡块、洋葱圈、汉堡(及加不加芝士)等,然后我根据点单顺序来现场制作食物。做好了之后还要大喊点菜单上的名字。这一区节奏快,繁忙,跟客人的互动多,时间反而过得特别快。我最不喜欢的是打杂的轮岗,因为主要工作是打扫饭堂桌子椅子的卫生,活很少,也很闷。这样往往时间过得很慢。我当时的室友也在食堂打工,我记得她跟我说她最喜欢的是洗碗区的轮岗,因为不用跟其他人交流,还可以在后厨用蓝牙播放自己的喜欢的音乐。

食堂系统里大部分打工的都是大学生,领导班子基本上是“社会人士”,是全职管理饭堂的,包括主厨和一些经理。有一位白人小哥,瘦瘦的,是全职在饭堂工作的,有时候负责做饭,有时候会管理一下排班表。他在我们打工的大学生里经常被人议论,因为他是我们学校 UCSD 政治科学系 (political science) 毕业的。念完大学怎么还会留在饭堂工作呢?我们谁都没有明说,但心里大概都有点把这样的选择视为“另类”。我们现在只是在饭堂打工赚零花钱、锻炼社会技能。以后肯定是要去大公司爬梯子往上走的,我曾天真地想。

到了学年最后,学生们学费里涵盖的饭卡经费大部分都用掉了,来饭堂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对我来说工作就变得沉闷无聊。我也在食堂工作了快一年,感觉该体验的都体验到了。所谓把兴趣当工作,可能可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这样看来我的热爱也告一段落了。

与此同时,我还对报社的工作很好奇。我申请了校报里一份没有工资的志愿编辑岗位,可以为生活版面供稿。我那段时间正好也有用英文在写美食评论,发在自己没有人看但是文章数还小有成就的博客上。能得到编辑的建议和反馈,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我原来不理解报社为什么愿意花时间帮我改文章,我甚至想,他们自己写可能还更快一些呢!我后来了解到,编辑擅长改稿,有了可改的作品,编辑才有用武之地。回想起大学的时候,我常常因为觉得英语是自己的第二语言,对写作和发表观点没有信心,也不觉得自己能在社团里担任领导力的职务。那时候总过度担心“语法”会给我打脸。我后来才渐渐意识到,愿意表达、善于尝试和创作,再加上自己的观点,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快毕业时,我已确定要读研,这也暂时缓解了找工作的焦虑。我在学校网站的就业板块上随意翻翻,投投感兴趣的暑期实习,正巧发现了熟悉的名字,Troy J。他是我在 Food Network 这个美食频道主办的几档美食真人秀里担任裁判的美食作家。他在圣迭戈当地的美食杂志当撰稿人,需要一位助理。

我很快收到了邮件回复,联系我见面聊聊具体的实习任务。Troy跟我约在了圣迭戈市中心的一个咖啡厅,距离我之前打工的律师办公室大楼不远。

之前在电视上见到他,现在看到真人还真有点紧张,说话也不利索了。感觉 Troy 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需要这位助理具体做什么。让我紧张的部分来了。

他问我有车吗,平时开不开。我说开啊!今天的面谈我也是开车来的。

他说他最近有个项目,需要第一手消息了解到哪家餐厅要开张,而且是卖酒水的餐厅。

具体的原因我忘了,为什么要抢这样的「第一手资源」。

Troy 跟我说,怎么样发现这样的餐厅呢?要开车到处走,看到在装修的店面,就停下来看看。一般在装修的店面会贴着装修许可证,里面会提到这个店是否是会售卖酒水的。收集到这样的店的信息之后,我的下一步就是联系他和新闻部门。也许再下一步就是联系合作,美食评论,访谈,等等。

Troy 边想边说,然后问我对这样的任务怎么看。按照套路,我应该在这样的工作面试里说自己哪些技能可以满足招聘单位的需求,然后表现自己。但那一天,听到这样具体而跟写作和美食没有直接关系的任务时,我怂了。毕竟面试,是双向选择吧。

后来回到宿舍,我写邮件跟 Troy 表达了我对能跟他学习美食评论的愿望,他说让我再发几段我以前写过的美食评论给他。他读完之后表示我的写作水平还不够成熟,婉拒了合作的意向。

想到那位毕业后在饭堂工作的学长、前辈,我知道,关于自己,以及找到一份真正与食物有关的工作,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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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小助理小记

大三的时候迷上了Suits《金装律师》这部剧,对律所的生活非常好奇。里面的金融案件我能看懂的没几个,就是觉得搞法律的人真聪明,真霸气!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过两年会迷上《傲骨贤妻》,成为我最喜欢的美剧之一。

大三下学期我有机会选一节研修课,课的一部分是找一个学校外的实习,另一部分是根据实习的话题写一篇小论文作为报告。因为想到以后有申请法学院的兴致,所以当我在发布实习机会的网站上看到有个到律师办公室做助理的机会时,我投出了我的简历和自我介绍。因为这个实习是修学分的,所以不拿工资。

我申请的助理职位是在一位姓 Bloom 的刑事律师的办公室。我面试前了解到他那几年成功打赢了一个官司,帮一位女人摆脱了冤案。这场官司上了很多当地的报纸。

很快我收到了面试邀请。

大三的时候迷上了Suits《金装律师》这部剧,对律所的生活非常好奇。里面的金融案件我能看懂的没几个,就是觉得搞法律的人真聪明,真霸气!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过两年会迷上《傲骨贤妻》,成为我最喜欢的美剧之一。

大三下学期我有机会选一节研修课,课的一部分是找一个学校外的实习,另一部分是根据实习的话题写一篇小论文作为报告。因为想到以后有申请法学院的兴致,所以当我在发布实习机会的网站上看到有个到律师办公室做助理的机会时,我投出了我的简历和自我介绍。因为这个实习是修学分的,所以不拿工资。

我申请的助理职位是在一位姓 Bloom 的刑事律师的办公室。我面试前了解到他那几年成功打赢了一个官司,帮一位女人摆脱了冤案。这场官司上了很多当地的报纸。

很快我收到了面试邀请。

律师办公室在圣迭戈的 downtown (市中心),我平时很少去那一块。环境挺不错的,繁华热闹,有很多办公楼、小餐馆和高楼公寓。从我租的公寓开车过去15分钟左右。虽然离住的地方不远,但是公交车还是很不方便。那时候 Uber (优步) 这样的网约车服务还不存在。大一大二大家还没有车,那时候我们要想去吃个中餐什么的,还要提早两天预订出租车(yellow cab),想想真的是古早的回忆啊!所以要不是大三买了车,这样的实习机会基本是很难落实的。

Bloom 律师的办公室在一栋高层写字楼里,是那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 “corner office” (角落办公室)——落地窗环绕,视野开阔,能看到整整 90 度的城市景色。跟我想象中的办公室一模一样:有办公桌,也有接待用的沙发,侧边是一个优雅的陈列柜,上面摆着几件有纪念意义的小物。最显眼的位置,还挂着他本科和法学院的毕业证书。

律师本人很严肃,问我为什么有兴趣来这里做助理实习。我表达了我对法律行业的好奇和对追求公正的热忱。现在如果有人问我一样的问题,我的回答可能也不变。我还跟他提到考虑以后申请法学院,之后也会报名 LSAT 考试 (针对逻辑、阅读理解、写作能力的综合考试)。

他坦言这份实习不会帮到我的法律知识或考试准备,因为我没有法律知识和背景,只能协助办公室的一些事务。我也表示理解。现在回想,我其实可以多问一句:“具体可以在哪些方面支持到他?” 面试嘛,其实应该是双向选择。

没聊多久我就意识到,只要我还对这个无薪职位感兴趣,这个活基本就是我的了。这门实习课的要求是我每周有大约20小时要来实习,算下来就是2-3个工作日。我后来又跟律师讨论到了我上班的通勤问题。我问他有没有办公楼里推荐的停车的地方。

“不要停在这个楼里,这里的停车费我付不起你。” 他直截了当地说,“停外面的咪表吧。”

我也明白了,至少停车费他是会付给我的,只是能给到我的停车场“配置”比较低。

开始实习了,我的活不多。在办公室任务很少,耗着的时间过得很慢也很累,我像一颗安静的无头苍蝇。律师给了我一个具体的要求:每天早上到办公室后要在电脑上写一份“今日任务清单”,下午下班前把完成的事项划掉就算完成。任务并不多,偶尔会让我整理文件、复印资料。就像他最初说的那样,我能做的事情“跟法律毫无关系”。

以至于到后面,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因为感觉看书是一个看起来在利用“碎片的休息时间”的任务,看起来不会太松散,一有任务也可以随时就位。我那个学期总共看了十一本书,一个星期一本。后来那个学期修的一节戏剧课的期末项目,我还顺势做了一个关于「一周一本书」的心得分享。

一个学期实习下来,我法律知识没有长进,也没有项目可跟进。不过有几个小任务让我印象挺深。

一次是律师在外面,可能是出庭的时候,突然急需一份落在了办公室的文件,他时间很紧来不及上楼取。他打电话到我的办公桌台式电话,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文件,然后什么时间送到楼下的哪个位置。这样他一会儿开车路过办公楼时会直接从我手里把文件拿走。一向不太会找东西,而且很路痴搞不清方向的我,最后在紧张之下跟律师确认了几次他的指示,最后成功完成了交接任务。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掉链子,因为平时我时常听不懂他在电话里的英语。

另一次是他让我去法院取一份材料。没想到我到现场时文件还没准备好,工作人员让我留下电话,说好了会通知我。那天下午我一直没接到电话,最后是律师告诉我,说法院那边一直打不通我的电话。我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留自己的号码的时候,他们把我尾号里的 eight-one 听成了 eight-four。从那之后,我在报电话号码的时候都会特别强调“最后一位是一,不是四”。

更有趣的是,后来我又遇到几次类似的情形,对方都在我第二次重复时才把“4”改成“1”。明明是两个发音差别不小的词,却经常被混淆,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挺神奇的。语言学专业的我是不是可以钻研一下其中的奥秘。

工作了几周之后,律师有一天对我说,觉得我整个人特别的胆怯。我不记得他用的是哪一个英语单词来描述我的畏手畏脚了,但他后面跟着的那句 “not sure if it’s your language problem or your personality,” 我应该是一字不差地记到现在(“不知道是你英语不好,还是你的性格所致”)。了解我或者初见我的朋友也许不会觉得他在说我,但我真的深深被他击中了。到美国前的我对自己的英语还算有信心,但到美国之后发现以前是一门拿分数的英语,一下子变成了日常的工具而已,真正重要的是表达的勇气和分享自己的观点。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重新构建了自己在语言上表达的信心。但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在工作中虽然还算认真负责,但沟通都不是特别的主动,包括提问,提出自己的想法等等。但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一定是律师剧看多了,我感觉在律师办公室是需要正装出席的。我穿着铅笔裙,衬衣,甚至还穿上了不久前跟朋友逛街的时候入的高跟鞋。楼下咪表一次最多停两个小时,所以我在办公室的时候要设定1小时50分钟的倒计时,每两个小时要下楼给咪表投一次币。你能想象我踩着高跟鞋下楼投币的样子吗?有时候办公楼附近找不到街边的位子,我还要停到好几个街区以外。虽说偶尔自费停个停车场没什么不妥,但我还是有种打工族的精神。后来我认清现实,虽然没有放松到穿运动鞋上班,但高跟鞋至少是不敢踩了。

最后当我实习快要结束的两天,律师还交给我了一个新任务......他说他上一周去出差的时候行李托运丢了,他需要向航空公司理赔,其中包括报销他因为丢了行李所以不得不在机场临时购买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我拿着他零散的收据,给汉莎航空客服打去了电话......

期末,这节研修课还有一个作业任务,是要采访自己的实习导师或经理,问题可以自己设计。一直很喜欢采访和对谈的我,认真准备了十个问题,也跟律师约了时间进行采访。到了采访的时间,我走进律师的落地窗办公室。他伸出手,让我把我印有我的采访问题的 A4 纸递给他,他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直接把回答打在他的屏幕上。他说这样更快,节省时间。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为什么选择做律师?」

“I failed my ochem. I couldn’t become a doctor.” (我有机化学挂科了,估计做不了医生了。)

我已经不记得接下来问题都是啥了,他每个问题就打了几个词的回应。

他可能也不会知道我大二下学期也上了有机化学,化学专业也就此被我换掉。

很快,我把之前报名的法律考试也取消了。暂时打消做律师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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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前的90分钟:一场突发的接力

上周的通讯没有按时发送,我们一家第一次坐游轮去了。我来分享一下在港口登船前遇到的麻烦事。

原本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四个大人一个宝宝,整理好了行李,开了一个小时出头的车,把停好在码头的停车场。箱子交给工作人员之后,走进安检和海关,想说还没十二点,搞定之后就可以提早登船开始享用中午的自助餐。没想到查证件时被拦下了——包哥少带了一份证明身份的文件。与其说是“忘记带”,不如说是以为那个证件没啥用,特地放在家里了。眼看船出发时间临近,我们很着急。

上周的通讯没有按时发送,我们一家第一次坐游轮去了。我来分享一下在港口登船前遇到的麻烦事。

原本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四个大人一个宝宝,整理好了行李,开了一个小时出头的车,把停好在码头的停车场。箱子交给工作人员之后,走进安检和海关,想说还没十二点,搞定之后就可以提早登船开始享用中午的自助餐。没想到查证件时被拦下了——包哥少带了一份证明身份的文件。与其说是“忘记带”,不如说是以为那个证件没啥用,特地放在家里了。眼看船出发时间临近,我们很着急。

“不好意思,没有这个证件我们没办法让你上船。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我们两点半才开船。你们住的地方有多远?” 工作人员M小哥说。

“单程就要两个小时。” 现在是12点08分。这个码头离家里开车58分钟。我迫切地把家说得远了些,看看他们有没有其他方法。感觉争取一下总不吃亏。

M小哥说他会去问问,但是不能作任何保证。他两分钟之后回来,给了失望的结果。“有没有朋友能帮你们拿过来的?” 路途遥远,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麻烦朋友。

包哥想过立刻开车回家取文件,但加上他回停车场找车和路上小堵的情况,大概率是开船前赶不回来。“最差的结果,就是你们去,我不去了,” 包哥说。

我打开微信,开始翻聊天记录,看看有哪些最近联系得比较多、又住得我们家不算太远的好朋友们,也许能帮上忙的。

“你知道文件放在哪里吗?”我问包哥。让我还心存希望的,是我们家的门锁是密码锁。只要给朋友密码,他们就可以开门进去帮我们取东西。

“很确定,在房间一个小包里。我特地没带的。” 包哥说。

我先联系了阿串,前一天刚跟她吃过饭,聊了很多关于工作和猫猫的事。我找到我和包哥、她和她家属的四人群,发了个文字消息简单介绍了情况,她很快回复了,说她吃点东西之后应该可以出发过来。“我一个人开车动作会慢一些,路上可能不方便联系”,阿串提醒我们,“你们现在可以回想一下文件的具体位置,这样可以节省一会儿找文件的时间。”

我意识到,如果能两个人能一起来的话可能会更安心一些,路上方便联系,可这就意味着要麻烦更多人。

我一边想给阿串一些时间吃饭,一边给发小阿双打了个电话。估计她在带娃。她说要问问看家里,安排一下看行不行。

我翻了一下联系簿,拨打了阿月的电话,她接起电话,边嚼饭边问我怎么了。她说吃完饭应该没问题。我问她开车的时候方便联系吗。“用车载蓝牙打电话联系没问题。” 她听起来挺轻松的,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让她先吃完饭再联系她。我感觉催对方出发还是有点太不自然了,给人家再吃点饭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时间又过了再不行,我可能要打电话给邻居了。平时留了邻居的电话还是挺好的。他们就在旁边,从那边出发可以省一点时间。但我已经问了这么多朋友了,再联系邻居可能还要花更多时间在沟通上。

没几分钟,阿双发消息来了:“我们来给你送吧!” 她说等她喂完宝宝,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出发。

我再看看表,这时候离开船还有一小时40分钟。不管哪位朋友帮忙,都必须在十分钟内出发,不然就真的赶不及了。我太感谢阿双的消息,但也担心他们带着娃仓促,路上会多些麻烦。包哥也已经做好了赶不上船的准备。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可能还是想给三位朋友都留一些退路,让他们不要太大压力。

我总幻想着不必开口求人,事情也能迎刃而解。可这样的关键时刻,我看来得放下那种“谁也不麻烦”的念想。

我决定了,再次拨通了阿月的电话,问她现在能不能出发。估计她也像板凳上临时被叫上场的球员,有些错愕。我听到她老公在旁边了解状况,说他动作快,再吃两口就出发。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他先开车到我们家,顺利找到文件,一路开到港口,把证件递到包哥手中。最后我们都顺利登船了。

回想朋友从我们家出发、一路开到港口的那六十分钟,我坐在候船室,仿佛进入了一种冥想状态。紧急又沉重的任务已经被朋友接手,除了行车平安,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愿望。冥想营的那几天,我尝试过一些练习,但没感觉进入状态,也谈不上喜欢。也许对我来说,在这样的紧张时刻安静下来,不再焦虑结果如何,已经是某种形式的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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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首歌再下车吧

车停进小区的车位时,Rather Be 这首歌才刚开始播放。我熄火,拉手刹,突然大哭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我会反应这么激烈。今晚照例在剧场忙到差不多十一点。舞台副总监 K姐在我走之前,给我看了她在整理的 playbill 草稿。Playbill就是每次话剧开场前会给观众发的那本演员和制作团队介绍手册。副总监还特地跟我交代了一句,因为我这次是场务助理,不是研究生团队的,所以手册上面不会有我的介绍。我应了声好的,跟她道晚安,走回停车场。边走边想,我为啥不多问两句,争取一下把我的名字加进去呢?

车停进小区的车位时,Rather Be 这首歌才刚开始播放。我熄火,拉手刹,突然大哭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我会反应这么激烈。今晚照例在剧场忙到差不多十一点。舞台副总监 K姐在我走之前,给我看了她在整理的 playbill 草稿。Playbill就是每次话剧开场前会给观众发的那本演员和制作团队介绍手册。副总监还特地跟我交代了一句,因为我这次是场务助理,不是研究生团队的,所以手册上面不会有我的介绍。我应了声好的,跟她道晚安,走回停车场。边走边想,我为啥不多问两句,争取一下把我的名字加进去呢?

我回到车里,把手机放上支架。再熟悉再短的路我还是喜欢有个导航参考。平时去学校上课,因为校园里的停车位很有限,大家即使有车也不会开车去,而是都排队坐学校免费的定点接驳车。过去的这几个月,我因为加入了剧场幕后的制作,周一到周五的彩排都是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算是非高峰期,车位免费开放。不管下午在家还是在学校,傍晚六点多都会从家把车开到剧场,这样晚上彩排一结束就可以开车回公寓。

从剧场开车回家的这段时间,空气总是很安静。我从来不是个夜猫子,连续几个月每天晚上十一点回家的节奏在这之前和之后都没有过。在剧场帮忙的这活是我自己揽的。从大一开始机缘巧合地一直有选修戏剧课。大四第二学期我了解到有一节「舞台管理实习课」,主要任务是参与一部戏的制作。实习的同学还能参加每周一次的研讨课,可以讨论本周在各自实习的剧里遇到的问题。我跟戏剧学院的主任 Lisa 写信表达了我的兴趣,也收到了她热情的回复,她说 Golden Boy 是个大制作,可以多一名舞台管理助理,如果我感兴趣的话这个活就是我的。UCSD的戏剧学院是很牛的,应该是美国西海岸第一,跟东部的NYU(纽约大学)算是西边和东边的领军项目,每年这两个学校也会一起办毕业展会。有演员系、设计戏(服装、灯光、布景…)、导演系、编剧系…每个学期这些系里的学生们都要参与一部戏的制作,一学期会出3-4部戏,每部戏公演4-5场。本科生也有主修和辅修戏剧的同学,比如我就是辅修。「舞台管理实习课」应该是所有课里面最需要花时间的课,一周光是在剧场就要工作38个小时。但我相信也是能学到最多的课。

公寓离学校很近,七八分钟就开到了。我跟好友租的这个学校边上小区的两房2.5卫的复式公寓空间很舒适,房东还配了两个车位给我们,一个室内一个室外。加州真好啊,明明天气不冷,那么多地方还有室内车位。我一般都停室内那个,里面更亮堂些。但那个车位一边靠墙,另一边有一根柱子,只能说非常练就停车技术了。

我刚停好车,耳机里响起了《Rather Be》的前奏。我拿起副总监给我的手册草稿拿起来读了一下…演员表…制作团队的名单…。每一个人我都那么熟悉,都是我每天晚上一起并肩作战的成员。在这个剧务工作多天以来,我从来没想过这份名单,也没惦记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名单介绍,可当我发现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在名单上时,心里猛地一沉…… 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

我突然对这个剧团失去了原来的热忱,一下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我。《Rather Be》还在继续,我不想立刻打开车门让这段情绪戛然而止。我听完这首歌再下车吧。不管怎么样,我依旧会认可我的付出,我的收获是别人拿不走的。

歌放完了。我深吸一口气,拔掉充电线,擦了擦眼泪。回家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准时开始彩排。到晚上十一点快结束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决定跟舞台总监 Liz 稍稍提一下工作人员的名单这件事,旁敲侧击地表达一下自己希望能被加进名单里,看看总监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之前也想过发一封邮件询问一下总监的,但又担心自己显得小题大做,也许先口头了解确认一下更自然些。我刚准备开口,“Hey Liz…我正好看到你们在起草演员名单介绍…” “哦对!快写一小段自我介绍发给我,我要加进手册里!” Liz 突然想起。我说好啊!我之前以为没有资格上手册呢。“怎么可能?你也是这部剧的制作团队的一员啊!这个误会太抱歉了!!” 我想,昨天的眼泪应该是出于误会白流了。但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也知道,即使失败,我的要求不过分!

我再跟大家道晚安,回到车里。今天开车的心情是那么轻松。蓝牙里再次播起了《Rather Be》…

If you gave me a chance, I would take it

It’s a shot in the dark, but I’ll make it

Know with all of your heart, you can’t shame me

When I am with you, there’s no place I’d rather be

No, no, no, no, no, no place I’d rather be

No, no, no, no, no, no place I’d rather be

No, no, no, no, no, no place I’d rather be…

直到今天,我每次面试前,或者即将要打一通让我紧张的重要电话时,这首《Rather Be》都是我耳机里播着的歌…

202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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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冬日搬家记

2018年夏天,我要搬到距离波士顿车程一个小时的 Framingham 去开启我的第一份工作了。

朋友最开始听说我在 Craigslist 上找房子,都替我捏把汗。我说没事,我之前在上面找过房子,蛮惊喜的。我指的是之前在匹兹堡住的一个独栋 house 弄成的 “学生公寓”。房子很旧,二层有四个小房间,公用一个洗手间。三楼是个带厕所的独立单间。地下室的洗衣房和洗手间边上还有一位租客。我住二楼的一间,一个月$550,包水电网还包家具。让我体验特别好的是房主对这个“学生之家”的管理。他把冰箱严格划分成了六个区域,方便大家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房东还做了倒垃圾的负责表,让大家轮流“值日”清理公共区域。房子里的租客除了我以外都是博士生,每天家里都安安静静。其中还有两位特别爱干净的房友,我有时候会撞见他们在厨房和洗手间认真擦拭台面。我在匹兹堡读研的一年多里,跟他们相处得挺融洽。

2018年夏天,我要搬到距离波士顿车程一个小时的 Framingham 去开启我的第一份工作了。

朋友最开始听说我在 Craigslist 上找房子,都替我捏把汗。我说没事,我之前在上面找过房子,蛮惊喜的。我指的是之前在匹兹堡住的一个独栋 house 弄成的 “学生公寓”。房子很旧,二层有四个小房间,公用一个洗手间。三楼是个带厕所的独立单间。地下室的洗衣房和洗手间边上还有一位租客。我住二楼的一间,一个月$550,包水电网还包家具。让我体验特别好的是房主对这个“学生之家”的管理。他把冰箱严格划分成了六个区域,方便大家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房东还做了倒垃圾的负责表,让大家轮流“值日”清理公共区域。房子里的租客除了我以外都是博士生,每天家里都安安静静。其中还有两位特别爱干净的房友,我有时候会撞见他们在厨房和洗手间认真擦拭台面。我在匹兹堡读研的一年多里,跟他们相处得挺融洽。

于是毕业之际,当我拿到 Bose 的实习工作,要搬去 Framingham 的时候,我也决定到 Craigslist 上找房子。我看到一个房子的帖子,距离公司车程20分钟,在一个叫 Natick,环境还不错的小镇。我看到韦斯利女子学院在附近,我记得希拉里是这个大学毕业的。这房子三房一卫,二房东住在里面,在出租其中一个空房。我跟她约了个视频电话了解情况,确认了一下房子里住的都是女性,还问她如果我把行李寄过去她能不能帮忙接收,她也欣然答应。我感觉自己又一次在 Craigslist上找到了还算满意的房子。

可惜,等我第一次踏进这个房子的时候,我就想要尽快搬走了。两个点:房子除了厨房和洗手间,其他地方都是地毯。厚厚的肉色地毯上面全都是被鞋子踩脏的痕迹,雨水雪水也混在里面。其次,房子的结构是一进大门就是洗手间,然而我的房间要穿过厨房、客厅、二房东的房间,上二楼。每次去洗手间和洗澡都非常麻烦。

三个月后,我在 Facebook Marketplace 找到了离波士顿更近、在 Somerville,塔弗茨大学附近的一栋老房子改造的公寓楼。我参观的时候被住户们干净整洁、对公共空间的温馨布置所感染,立刻填写了租房申请,并很快被通过。

11月底,这个我中意的房子租约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准备立刻搬进来。我终于可以搬离那个房子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雇人搬家的经历。这次的搬家我感觉东西也不多,没几件家具。客厅厨房的家具都是室友的,而且我睡榻榻米,也不需要担心搬最麻烦的床。我一开始想要不要开自己的车运个几次把东西运完,后来感觉车程太远,决定租个 U-haul 小货车,好一次性运过去。U-Haul 是美国最大的“自助式”搬家租车公司,在路上经常看到写着 U-Haul 标记的大大小小的货车。

来美国以来,每一年我都在搬家。一般都是跟同住的室友一起收拾搬走,也没有找其他朋友帮忙,大家都是自己顾自己。那段时间,我在波士顿有几位好朋友,每隔一两周都会下班之后出来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其中一位是之前在匹兹堡做项目认识的的隔壁系印度女生S。当她得知我要搬到离她更近的地方之后,她非常开心,并主动提出要帮我搬家。于是我们定了个计划。我租好了在新家附近的 U-Haul。我先把自己的车开到取车点停下,取好U-Haul的车,开个六七分钟去S家接上她,然后一起开去我要搬离的公寓搬东西。

刚坐上 U-Haul,我就慌了,这车怎么这么高?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啊!我是没开过飞机,但开飞机是不是就是这个感觉?感觉自己像飘在空中,完全没有安全感。下一个问题就是,我手机导航要放在哪里?最后我不得不把手机竖着放在放饮料的地方,每次都不得不低头才能瞄到路线。

还好,开了十几分钟就到 S 家了,她上车之后我安心多了。我知道她也是从大学就一直开车到现在,也算是老司机了。又开了四五十分钟,要到我即将搬离的房子了!我拐进这个房子,咯噔一声,压过泥泞的院子里的小路,把车停了下来。

可以开始搬东西了!清点了一下,我有一张书桌、一把电脑椅、一个宜家的简易衣架、一张折叠的榻榻米席子和软垫、一两个装杂物的小箱子、几箱打包好的衣服、一些厨具,还有几盆植物。其他的东西我之前已经开车带过去了。S 跟我一起搬了一些大件,上上下下楼梯弄了几趟算是搞定了。每次我理东西总是在最后时机才会发现一些没打包好的,这次也一股脑都扔进 U-Haul 里了。

就这样搞定了?我们可以出发去新家了!我按二房东的指示把房子的钥匙留在了厨房,把门反锁上了。这个房子,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把U-Haul打起火,踩了踩油门。但是车就是不往前。应该是有泥卡住了。我又试了几次,完全没有变化。我赶紧下车看看。

“啊,车轮卡在泥里了!”

S也赶紧下车帮我看。她给我指示:“往后倒一下!” 可惜我们发现这车不是四驱的,根本用不上力。

我开始担心了,东部的冬天,没到四点天就要蒙蒙黑了。我把房子的钥匙也锁进去了。

我给 U-Haul 拨电话,看他们能不能找人来解决。在跟语音信箱和客服大战了许久之后,得到的答案还是 “你自己去找人帮你拖车吧,我们不负责。” 好吧,可能是我没买他们额外付费的保险,于是就该落得这个下场?

S还在努力想办法,她在院子里找东西给车轮增加摩擦力。她找了几块纸皮,木板,还有门口的踩脚垫......。我说你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技能,她说在印度,这些都是考驾照的必考题。

我们带着紧张激动的心情尝试这些增加摩擦力的方法,可惜还是用不上力,轮子还在泥里打滑,越来越深。

我们的手机电量都不多了。

又过了一些时间,不知道S是怎么找到的联系方式,她打通了一个拖车公司的电话。“有人会来帮我们拖车!”

太好了。我们俩坐到房子门口的台阶上,尽量不看手机,以保存电量。

天黑了。我不记得我们等了多久。终于,一部平时看到也不会觉得跟自己有关系的,有两部公交车那么长的拖车出现在了房子门口。司机确认了是我们打的电话之后,让我们签了一个文件,上面说把车拖出来的款项,我印象中是$250,必须付现金。

“糟糕,我一点现金都没有。”

S也没有现金,问我有没有银行卡,我说我的卡全部都已经拿去新家那里了。

S跟拖车司机商讨决定,车拖出来之后,我们去附近银行取现金给他。司机想了想同意了。

”感谢!!我到时候还钱给你!”我赶紧答谢。

我签好了文件,司机便开始研究怎么把这部大车开进狭窄的院子。

拖车勾住我们的 U-Haul,轻轻一往前开,车就从泥里被拔了出来,移到了水泥车道上。我再次把 U-Haul 打火,能开了!

“去哪里取钱啊?” 我问 S,现在已经六点多了,银行都关门了。这附近到哪里都要开车,我也不觉得我们应该坐上拖车司机的车。

“找了个 ATM 机,没问题。我们开车去,他也开车跟着我们就行。”

就这样,我们跟着导航往最近的 ATM 机开,后面跟着还没有拿到工钱的一部拖车。

交完现金,司机给了我们收据。我们回到车里,终于可以带着这车行李奔赴我的新住所了。

这件事的很多细节我都忘了,我猜后面S帮我把东西搬进新的公寓之后,我开 U-Haul 去还车,取好自己的车,然后跟她说出那句久等了的「我们去吃饭吧!我请!」我们挑了家附近的一家 P 打头的意大利菜。那顿饭真好吃啊。那家店也变成了我们的心头好。我应该也很快把拖车的钱在APP 里打给了她。

我不会忘记S在ATM机取现金的背影。我印象中我还坐在高高的 U-Haul 里,车灯照着她的背,有一种互相照应的感觉。

我也应该不会再租U-Haul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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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关掉了我的车灯

“诶,不对。车灯没开!” 坐在副驾上的我让包哥先别踩油门。

“前面的灯是亮的啊!”包哥说。

我看了一眼,确实车前面停车场的路面被照亮了。但我还是觉得车灯可能没开,因为如果车灯开了的话,我面前控制车内空调啊音响啊的这些按钮上的字应该会亮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这已经是我们租这部车的第二天了,前一天晚上的车灯应该也没开,想想有点后怕。

“诶,不对。车灯没开!” 坐在副驾上的我让包哥先别踩油门。

“前面的灯是亮的啊!”包哥说。

我看了一眼,确实车前面停车场的路面被照亮了。但我还是觉得车灯可能没开,因为如果车灯开了的话,我面前控制车内空调啊音响啊的这些按钮上的字应该会亮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这已经是我们租这部车的第二天了,前一天晚上的车灯应该也没开,想想有点后怕。

“要不然你查一下这个车的型号在哪里开灯?” 包哥应该是觉得问题不大,想赶紧出发了。我们预订的餐厅要迟到了。

“不行不行,肯定有地方可以设置。”我觉得摸索一下肯定能搞定,不需要上网查解决方案。我又看了一眼方向盘后面的仪表盘,我熟悉的那个表示车灯亮了的绿色标记也没有亮起来。

“你再看看你那边有没有可以控制灯的地方?我这边看不见。” 我恨不得跟坐在司机位置的包哥换个位置,副驾这个时候太无力了。

包哥调了调方向盘左右两边分别控制方向灯和控制雨刮的两根拨杆,但没看到控制车灯的装置。我知道控制灯的一般都不是这两个地方,应该在司机左手边的空调下面有个转盘。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也试图认真看了看这两个杆子确认一下没有漏掉什么。

我看着车前方的路面很明显是被车灯照亮了,但是操作面板上灯的标志又没亮。怎么会这样呢?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车前面是亮的,我们能看得清楚,这不就ok了吗?

CHUA 地一声,中控台的按钮全部亮了起来!我的焦虑一瞬间瓦解。

“这里有个转盘,我现在转到了自动(Auto)。之前被关掉了,被打到 OFF 了。” 包哥前几秒还在急着想出发,这一刻他赶紧表示感谢,说还好多检查了一下。

我再看了看眼前的路面,不知道有没有比刚才更亮一些,但看到仪表盘的小绿灯亮了,中控台的按钮也亮了,我觉得这下应该没错了。我也同时突然意识到,夜里没开车灯,最危险的地方的其实另有它处。

大概七八年前我在波士顿工作的时候,有一天白天开车去纽约找朋友,傍晚开车回波士顿的住所。我上高速没多久,就感觉后面的车一直在闪我。我知道用远光灯闪车灯一般有两个意思。如果闪我的车在我后面的话,他们应该是在催我开快点,是比喇叭更友好的一种提醒。如果闪我的车在我的对面的话,一般就是在 STOP sign 让我先走,是让我的意思。

我想我是不是挡到后面的车了,稍稍开快了一点。后面的车的距离也跟我拉远了。过了几秒钟,没想到我又被闪了,而且频率时快时慢。后面的车又追了上来,继续闪我。

一个人在夜里驾车的我,想到电影《夜间动物》里后车挤兑前车的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告诉自己我要专注,不要被一些无理司机的恶作剧分心。

我看了下一片漆黑的四周,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处在昏暗的环境里。我瞄了一眼车灯控制区,怎么显示的是 OFF?我立刻把它转开到 Auto,车里按钮的灯瞬间亮了起来!一定是我前一天去给车做车检的时候,他们把车灯给我关上了。这也太危险了吧!后面闪我的车主,应该是发现我的车灯没开,在努力地提醒我。车尾灯暗了的话,后面真的很容易不小心撞上来。我真想感谢TA!我对着后视镜比了几次感谢示意的手势,不知道 TA 接收到了吗?也许接收到了吧,因为 TA 不再闪我啦。

虽说现在的车灯都有自动模式,但是冷不丁就出现了自动模式被关掉的情况,导致夜里的车灯暗着也全然不知。可要多加小心啊!

--开车系列小文 #1--

--2025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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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句西班牙语换来的车位

2017年的暑假,朋友有个三缺一的波多黎各一周局,听说我那段时间有空,便邀请我一起参加。除了对去一个新地方和认识新朋友的期待之外,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以西班牙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地方。断断续续学过几年的西班牙语的我,再也不能说自己“没机会练习”了!同行的三位朋友也鼓励我,有机会就多练练。

虽然修过几门西班牙语课,也跟家教上过一段时间的一对一课,但主要是出于对一门语言的好奇,想要锻炼自己的脑子,并没有使用西班牙语来完成具体的任务。到了波多黎各后,我开始努力地跟路人打招呼。“Hola! (你好!)” 说得起劲。还有就是“gracias (谢谢)”, 或是问洗手间在哪。对方若觉得我能听懂他们飞快的一长串回复,那绝对是高估了我的理解能力。到最后还是要靠对方比手画脚。

2017年的暑假,朋友有个三缺一的波多黎各一周局,听说我那段时间有空,便邀请我一起参加。除了对去一个新地方和认识新朋友的期待之外,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以西班牙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地方。断断续续学过几年的西班牙语的我,再也不能说自己“没机会练习”了!同行的三位朋友也鼓励我,有机会就多练练。

虽然修过几门西班牙语课,也跟家教上过一段时间的一对一课,但主要是出于对一门语言的好奇,想要锻炼自己的脑子,并没有使用西班牙语来完成具体的任务。到了波多黎各后,我开始努力地跟路人打招呼。“Hola! (你好!)” 说得起劲。还有就是“gracias (谢谢)”, 或是问洗手间在哪。对方若觉得我能听懂他们飞快的一长串回复,那绝对是高估了我的理解能力。到最后还是要靠对方比手画脚。

到了旅途的第三天,大家提早吃完晚饭,一起驱车前往一个叫荧光湖的景点。这是我们提前预订了的旅游项目,当天傍晚六点半会跟着向导划小艇前往湖心,等天色暗下来时便可以集体观赏泛着荧光的湖面。我们一路上心情非常轻松,因为我们刚在前一天完成了一个十小时连轴转的“丛林探险”,相比之下这个荧光湖之旅应该是个更宜人的项目!

四个人中我的驾龄最长,于是担任了司机的角色。一路顺利地开到了向导提供的地址,发现岸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我绕着这个不太规整的停车场打转,就是找不到停车位。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二十,离划船团出发只有十分钟。我一向在找车位时能沉得住气,但面对不等人的划船团,我心里急得不得了。

前面有一辆车看样子也在找车位,我跟着他绕圈。说时迟那时快,他竟然钻进了一个不太常规的空位,停了下来。车主显然没有犹豫,几秒钟就潇洒地下了车,他的孩子也从另一侧下车。我又急又气,心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位子?

带着一丝怨念和焦虑,我在这个连打开翻译软件都来不及的瞬间摇下车窗,炎热潮湿的空气涌进车内。我脱口而出:

“Necesito ayuda, por favor... no sé dónde...a estacionar.”(“我需要帮助。我不知道在哪里停车。”)

他回复的话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就停在我车后面就好啊!”

啊?这样也行吗?他的车前面并没有出口,这样不是会被我的车堵死吗?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冤大头呢?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我努力挤出第二句西语来求证:

“Hay una actividad de seis y media a ocho y media... no podemos revolver aquí. ¿A qué hora van a salir?”(”我们六点半到八点半有活动,回不来。你们几点要走?“)

车主大哥说:“七点半。”

那我更不能停他后面了,他们那时候车开不走的。

我想了想,补了一句:

“Ah... no es bueno para ti. ¿Es... posible... cambiar los coches?”(”那对你来说不好。我们可以换一下车吗?“)

我的本意不是要换车,而是换停车的位置。我两只手在空气里的比划应该是帮助了大哥的理解,他立刻答应。

我们回到车上,开始一波挪车操作。我先给他让出空间,他把车倒出来,我迅速把车插进他刚才停的位置,他立刻靠过来停好。既然他们会比我们先离开湖边,我们也不会受影响。

停好车的我非常开心,想着除了说一句“gracias”,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致谢方式。在征得车上另外三位朋友的同意后,我拿起一瓶刚买的冰水,下车追赶了几步,递给了大哥。他接过冰水,开心地和我握了手。

我回到车里,我们四人欢欣雀跃。朋友说她也要去学西班牙语。


在去波多黎各之前,我刚从应用语言学系研究生毕业。毕业前有一门重量级的课,我们每周要一边跟着教授学习教英语的理论知识,一边要在学校开设的社区英语学校里“实战”教英语课。每个班都有来自各个国家、说各种语言、做各种工作的成年人。在设计课程和授课时遇到问题,也会拿到理论课上跟系里的同学和教授研讨。教授总是提醒我们,教学的目的是帮助学生用英语完成日常任务 (everyday tasks)。有的人学习语言是为了研究语言体系,有的人是为了锻炼记忆力,而这些在纽约曼哈顿社区学校里年纪都比我大、社会经验比我丰富的学生们,下班后来上我的英语课,目的就是为了掌握完成日常任务的实用英语。那个暑假,我每天花很多时间巩固语言知识点,再根据学生的水平和特点设计课堂上的语言练习活动,想起来又辛苦又兴奋。这次用西班牙语找停车位的经历解锁了我用一门新语言完成日常任务的成就,让我感受到「使用语言」和「交流」的收获。

荧光湖的回忆也因此更闪闪发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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