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伞快乐,4月17日

「双人跳伞」(Tandem Skydiving) 这个跳伞形式是40年前两个玩跳伞的男人发明的。他们这一构想的实现让跳伞这项如此玩心跳的运动也可以被像我这样没有多少冒险精神或空中技能的人所体验。上周,在夏威夷旅行的最后一天,我紧抓着包哥给我的勇气,加入了他一起报名了跳伞活动。我从这次短暂而深刻的经历里总结道:作为双人跳伞的参与者,我只需要上飞机、被绑在教练身上、在天空对着相机做好表情管理、在快着地的时候听教练的把腿先收好、离地很近的时候把腿伸出来开始走路,就ok了!整个过程耗时15分钟左右,包括乘坐10分钟左右的飞机,然后再到达4000米的高空之后,美好地坠落个3-4分钟。坠落的过程中,大概45秒是自由落体;之后的部分会有打开了的伞来帮我们减速回到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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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指数与害怕指数

根据跳伞前管理员让我们签的 waiver (弃权/免责协议),跳伞非常危险。协议里不停地提醒我们跳伞有多可怕:“跳伞是一项危险的项目。你可能会严重受伤甚至死亡。” “今天并不是你能跳伞的唯一日子。这个地方也不是你能跳伞的唯一地点。” 跟一般黄婆卖瓜的销售方式完全不一样。我想这也许是跳伞公司在保护自己的方式吧,把所有的风险都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清楚,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以及要是上了飞机之后再反悔说不跳不跳的话就不能退款了。后面根据我谷歌的一些数据,双人跳伞的死亡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二。我查了数据算了一下,开/坐车的死亡率是它的七十倍左右。据包哥说,有一次重大事故是因为把大家送上高空的飞机在滑行的时候出了事故造成了伤亡,而非跳伞本身。

大家上飞机前,每个人都会有跟带自己跳伞的教练有几分钟互动和聊天的机会,正好建立一下信任。我跟教练表达了我的紧张,也说了希望自己可以通过平安回来帮助自己战胜这种恐惧。教练说人类总是 overthink(过度担心)。他还说,「跳伞不危险的。我跳了20年,还从来没死过。」接着,教练带我练习了一下之后着陆的时候要格外注意的把腿收起来的动作。摄影师也过来给我拍了几段小视频。我瞄了一眼在另一边的包哥,看到他在跟他的教练练习一个把手张开的动作。这个动作我的教练并没有指导我做。

紧张之余,我看到旁边的大草坪上有陆续回来的上一批的跳伞游客。看着他们优雅地打着伞滑翔着回到温暖的草坪上,我安心了许多。

终于轮到我们去停机坪了。


最美飞行

这批上飞机一起跳伞的大概有五组跳伞学员和教练。与其说是“学员”,我还是叫自己“体验者”或者“游客”比较好。毕竟我不是来学习如何跳伞的,我最多就是做了个一心只着想活着回来的付费游客。走往飞机的时候,我问教练我是否应该担心其他教练双手打开的练习,他说他不认同有些教练的“过多的指导”,他希望我专注在重要的事情上:“放松,保持微笑,着陆的时候他会提醒我把腿收好。我说没问题。

带我们到高空的飞机很小。我从飞机跑道走了三四步台阶就进到飞机肚子里了,边走边能闻到浓浓的机油味。一边三组学员和教练坐上去之后,飞机就鼓囊囊了。我跟包哥是最晚上飞机的,正好坐在了第一排的左右两边。还有两位摄影师直接坐在了我门面前的地上,旁边就是毫无遮拦的机舱门。他们很快也系上了从机舱的角落伸出来的的安全带。我的教练紧贴着我坐在我后面,他也很快把他自己和我各自在上飞机前穿上的安全装置绑在了一起。因为我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机舱门又很宽大,我的视野里自己似乎是飘在空中的。泰坦尼克号上的 Rose 站在船的尖尖处的时候想必视野也这么好吧!飞机起飞的时候都没关机舱门。但我转念一想:飞机上的我们都是有降落伞的人,而且跟专业跳伞的人绑在一起呢。即使飞机出了什么危险,我们也会是最安全的人吧。

起飞后几十秒,映入眼帘的就只有海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蓝得这么梦幻的海。我一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把眼前这神奇的画面努力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一秒我都在想:现在感觉已经很高了,是不是教练马上就要起身带着我跳下去了。

同时气温也越来越低。


跳伞摄影师…

先说说坐在我面前的这两位摄影师。他俩其实是一会儿要分别负责给我和家属包哥拍摄的。我也是上飞机前不久才知道,是因为我们前一天在预约今天的跳伞的时候选择了拍照服务,所以团队特地把他俩分配给我们的跟我们一起跳伞的。他们俩给我拍照的任务其实是等同于要在我们旁边前后脚跟着我们跳一次伞,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为我和我的教练拍照。

飞机又飞了五六分钟,眼前的画面不仅仅是海了,还有很长很长的海岸线。有蓝色的海、绿色的树、红色的土、白色的云。色彩是那么丰富。现在的过程真像过山车缓缓上坡的过程,这段最难熬了。到底什么时候过山车才能达到最高点然后终于冲下坡呢?


准备双脚离地

我的教练最后确认了他和我之前的安全带已经绑好绑紧,然后他动了一下,示意我我们要准备离开飞机了。他扶着旁边的把手站了起来,我也被带了起来。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是我自己走的路还是教练驼我出去的了。我们本来就是离舱门最近的一组人,一系列连贯动作让我们直接踏入了空中。

很神奇的是,在自由落体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以前坐过山车,海盗船或者跳楼机(小型的,大的不敢坐)的那种心脏漂浮起来的失重感,反倒是觉得我顶着很猛烈的往上吹风的在努力往下掉。在旋转中,我看到了摄影师小哥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努力保持微笑!在教练的引导下我跟摄影师小哥在空中击掌,这感觉太神奇了!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脸上的风越来越大,阻力很强;嘴里一直在进空气,却又合不上。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很搞笑吧。同时两边耳朵的压力超大,感觉耳膜快要破了...想到坐飞机耳朵容易不舒服的包哥,他一定更难受吧!我跟教练说我耳朵不舒服,他说擤一擤鼻子会缓解的。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降落伞打开了,因为风变小了,耳朵也不疼了。本来总担心“降落伞遇到意外打不开”事件得我并没有因此变得放松,因为我感觉到自己晕车晕船晕飞机——想吐了。我要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控制自己不要吐的这件事上。教练提醒我放松,「可别吐在我身上啊」。


回到温暖湿润的陆地

我左摇摇右摆摆的降落伞的减速帮助下回到了那片熟悉的草地,眼看就要双脚着地了。我跟着教练的指导做,先把腿先抱着,免得速度还太快的时候脚着地,很容易扭伤。等教练告诉我可以走起来的时候我才伸出腿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稳住了自己。天哪,地面上对比起高空中是那么的温暖湿润。甚至有点炎热。降落伞渐渐瘪掉,软掉了的线和绳索落在我们身上。我把自己从一条条的线里剥离开来,看到摄影师小哥已早于我们已经回到了草坪上,又开始为我拍照了。跟我同机的另一对学员和教练也缓缓降落,不过他们在着地的时候似乎节奏没协调好,一下子都躺倒在了地上,俩人笑成一片。还好,大家都没受伤的样子。我又往天上看了一会儿,包哥也回来啦。

我犯晕想吐的感觉还没消失,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但也知道时间可以治愈。教练过来让我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一会儿,然后打开旁边的水管,让我脱掉鞋和袜子,给我的手和脚冲了一些水。他说这样可以让身体凉下来,缓解呕吐感。

我们脱下装备休息之余,教练在帮我们打印签署“跳伞证书”,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我们回到之前签免责协议的小楼里,准备付款(之前只付了订金)和问工作人员怎么领取之前摄影师帮我们拍的照片。工作人员说虽然我们只要求摄影师拍照,但摄影师也拍了视频,我们可以看一个“预告片”然后决定要不要把视频也买下来。旁边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放了起来,包哥跟我看得津津有味。回到陆地的感觉真好啊。

我看到之前勉强上了飞机的大花臂姐姐也回来了。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我跟她微笑了一下。


我不会忘记你的,教练

回到大本营,看到下一轮要上飞机的游客们整装待发。还有一些刚降落回来的工作人员在一个好像保龄球跑道的地方用仪器整理繁复的线,想必他们是在把刚打开过的降落伞收回去吧。对我来说,我好像完成了一个战胜了自己内心无数小九九的壮举,而对这些跳伞教练来说,这可能只标记着着他们又完成了今天四分之一的工作配额吧。我想起之前在空中降落的时候,我看着令人惊叹的美景,问教练: “Do you ever get tired of this view?" (“这景色你是不是已经看腻了呢?”)我已经不记得他回应了什么,但我感觉自己问出这问题的瞬间,应该是有点刻意地去以他这个『打工人』的视角来看这个景色了吧。作为跳伞的「消费者」,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自处。

再想到最开始跟教练碰头的时候,教练问我是做什么的。我面对着这个问题,就像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每当充满善意的陌生人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样,我总是有点僵住。被裁员后的我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再把前公司的名字放进我的回答里。甚至我对自己的专业和行业我也有所怀疑,我不并不以我的 title 为傲,也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被哪个 title 所概括。但面对这个本该简单的问题,我也不想让对方尴尬,我总会给一个“体面”的回答:“坐在电脑前的”,“产品研究人员”,等。不像七年前得我,那时候刚接触到 UX (user experience) 这个行业,真的恨不得抓住一个人就跟TA热情地安利我新鲜发现和加入的行业。我也知道,现在大家都提倡“不该用职业定义自己”的思路。可我也不禁以一个跳伞的外行人的视角来想象跳伞教练的内心:世界上的其他职业都像香草冰淇淋一样普通吧?

谢谢你教练。大家听说我去跳伞都夸我勇敢。但我也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知道我其实没有做任何努力或者突破,因为本来这「双人跳伞」靠的就是教练你的技能和经验,这只是你几千几万次跳伞里的某一次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波澜的经历。但再一想,在你的帮助下,我跨越了内心的高山,这也许也是很有意义的成就:我每每想起自己在跳离飞机前那复杂的心境,我就会心里一咯噔,掺杂着会议中的害怕、对大自然的惊叹,与此刻的释然。我因为这次体验变成了一个「更复杂的人」。谢谢你。祝你平安!


 

一些瞬间

一些瞬间 ✨

特别鸣谢鼓励我的“跳伞过来人”朋友们:笑妍,Diane,我的教练和摄影师 Jake & Will,还有以身作则的包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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